美国防部高官：印太地区的冲突既非迫在眉睫，也非不可避免

美国国防部印太事务助理部长拉特纳（Ely Ratner）10月5日在参加智库活动时表示，美国在密切关注中国在印太地区行为的同时，继续全面致力于其在该地区的“一体化威慑”战略。

美国国防部印太事务助理部长伊莱·拉特纳资料图片 © 路透社图片

拉特纳在出席由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举办的“中国的力量：待辩论”年度研讨会讲话开始时说道：“我知道邦妮（Bonny Lin、林洋）博士为大家安排了一个很棒的议程，有一些非常精彩的辩论，非常关键的话题。我真希望能在这里待上一整天，因为会有很多精彩的讨论。但今天上午，我确实想花几分钟时间与大家分享国防部对《2023年中国军力报告》的看法，同样重要的是，我们五角大楼和美国政府正在做什么，以便在我们应对中国挑战的过程中，确定步伐”。

拉特纳说：“你们中的许多人都知道，20多年来，国防部每年都会发布所谓的《中国军力报告》。国防部主管中国事务的副助理部长查斯（Michael Chase）今天也在这里。他的团队领导着五角大楼的这项工作，该报告有时被简称为‘CMPR’。国会在2000财年的《国防授权法》中首次要求五角大楼提交这份年度报告。这是两党长期以来对解放军（PLA）能力的关注和关切的一个重要例证。毋庸置疑，这是一份重要文件，因为它是国防部对解放军及其在帮助实现北京更广泛野心方面所扮演角色的权威公开评估。今年的报告很快就会发布，非常快。今天晚些时候，你们可以向查斯询问具体时间。但该报告将强调国防部的基本评估，即中国领导人正越来越多地将解放军作为支持其修正主义目标的胁迫工具”。

拉特纳说，“你们经常从本届政府那里听到，中华人民共和国（PRC）是世界上唯一有意愿、而且越来越有能力以严重损害美国切身利益与全球和平与稳定的方式重塑国际秩序的国家。即将发布的《中国军力报告》将说明为什么这一评价依然如此。它还将说明为什么2022年《国防战略》将中华人民共和国确定为国防部的步调挑战。在此，我必须指出，将中华人民共和国列为国防部的首要步调挑战（top pacing challenge），是我们近一年前向公众发布的战略的首创。底线是这样的：我们清楚地认识到解放军日益增长的能力及其如何选择以威胁和破坏稳定的方式使用这些能力所带来的挑战”。

拉特纳说，“例如，我们看到解放军的军机和舰艇继续对按照国际法行动的美国盟友和伙伴部队采取胁迫和冒险行为。这种情况发生在台湾海峡、东中国海和南中国海及其他海域。这包括解放军在空中和海上的活动，这些活动增加了事故演变为危机或冲突的可能性。我们还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继续快速扩张其核力量，并使之现代化和多样化，而这一切都缺乏透明度，并进一步延伸到太空和网络等领域。我们还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对保持军方与军方之间的公开沟通渠道缺乏兴趣，而我们的国防和军事官员可以在这种沟通渠道中讨论对这些活动以及其他类似活动的关切。众所周知，中国多次拒绝了美国国防部的邀请，没有机会直接与奥斯汀部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和其他国防部官员进行沟通。我们将继续呼吁——我们将继续呼吁我们的最高防务官员之间进行实质性对话。”

拉特纳补充说，“但与此同时，我们也知道这一点：印太地区的冲突既非迫在眉睫，也非不可避免，因为当今的威慑是真实而强大的。我们正与我们的盟友和伙伴一道，通过推进地区和平与稳定的共同愿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努力地保持这种状态。今天上午，我想用余下的时间与大家分享一下我们在过去12个月里共同取得的成就。首先，我们正在对国防部的关键能力进行投资，以便在本十年及以后保持威慑。”

拉特纳说：“正如你们从国防部高层领导人那里听到的那样，总统提出的2024财年预算要求是我们历史上最符合战略的预算。这些投资将加强我们的作战优势，利用对手的弱点，并应对印度-太平洋的关键作战挑战。它们提供的能力将通过确保我们在冲突中取得胜利来加强我们的战斗威慑力。我们的预算申请还寻求前所未有的研发资金。换句话说，这是国防部有史以来申请的最大一笔研发预算，这些重大投资将帮助我们开发和部署突破性技术，在未来几十年内遏制冲突”。

拉特纳说，“第二，我们正在深化我们在整个地区的联盟和伙伴关系。几乎在所有情况下，这些联盟和伙伴关系现在都比以往更加深入。这是美国最大的战略优势之一，而且正在变得更加强大。在我们的印度-太平洋朋友投资于自身实力、相互关系以及与我们的关系时，国防部正在为他们提供支持。例如，我们正在支持日本努力获取新的反击能力，在昨天奥斯汀（Lloyd Austin）部长与他的新任日本同行木原稔防相的双边会谈之后，你们可能听到了更多这方面的消息。在白宫的大力支持下，我们与印度共同发起了一项重要的新技术倡议。我们正与东南亚各国合作，获取非对称能力以反制北京的胁迫活动。根据美国的长期政策，面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侵略性威胁和持续不断的施压活动，我们也在支持台湾的自卫”。

拉特纳说，“最后，我们正在将我们历史性的能力投资和我们与盟友和伙伴的合作势头结合起来，以在该地区提供一种更具机动性、分布更广、更有韧性和更有杀伤力的美国力量态势。与澳大利亚合作，我们正在通过澳大利亚基地增加美国轰炸机和战斗机的轮换，同时深化我们的后勤合作。与日本，我们已同意在2025年首次将美国海军陆战队最先进的编队派驻前沿。在菲律宾，作为我们重要的《加强防务合作协议》的一部分，美军现在可以进入该国四个新的战略要地。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奥斯汀部长作为第一位访问该国的美国防长创造了历史，我们最近与该国达成了一项防务合作协议，这将深化我们的双边安全合作。”

拉特纳表示，“那么，这些成就中的每一项都可以被视为我们在印度-太平洋前沿存在一整年甚至一整届（总统）任期的亮点。但是，通过总统、国防部长以及政府各部门同事的不懈努力，我们在过去的12个月里共同推进了所有这些成就。因此，最后请允许我说，根据今天会议的主题，解放军的力量当然很重要。但我们的力量也很重要，我们的盟友和伙伴的集体力量亦是如此。继续在印度-太平洋有所作为需要美国政府投入大量的关注、资源并确定优先次序。我们将专注于采取必要的行动。因此，再次感谢各位今天给我机会来到这里。谢谢你，邦妮。我期待着讨论”。

随后，活动主持人邦尼提问说：“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时间真正深入探讨所有问题，但我确实想跟进您在最前面提到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您看到解放军——对不起，中国正越来越多地将解放军作为一种胁迫工具。与其他胁迫手段，无论是外交手段还是经济手段相比，您是否看到中方正在更多地使用军事手段？”

拉特纳回答说，“是的，这是个好问题。我认为发言中的观点是，听着，如果你回到五年或十年前——邦尼，你已经关注这个问题几十年了：当时的情况是，有一种看法认为，是的，解放军正在现代化，但北京在很大程度上是在背景中使用其军事工具，而不是在如何努力实现其外交政策目标方面，它是由外交和经济驱动的。而《中国军力报告》所提出的，其在去年就注意到了，但今年越来越多地注意到，情况不再是这样了即解放军只是在幕后，它现在是北京试图在东中国海、台湾海峡、南中国海、与印度的边界以及其他地区实现其修正主义目标的最前线，我认为这是解放军战略的重大变化”。

邦尼说，“不只是我们担心大规模的突发事件，日常灰色地带的压力也在不断增加”。拉特纳表示：“当然。我想，我们的几个盟友和合作伙伴都在第一线，他们可以证明这一点”。

邦尼问道，“我想问的另一个问题是，从您的角度看，美中军方关系的现状如何，特别是在中国国防部长李尚福被免职之后？您是否对我们很快就能与中方在军事方面进行沟通或建立更多渠道持乐观态度？”

拉特纳说，“关于你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即（美中军方关系的现状如何）‘我们今天在哪里’，我们并没有到达我们需要到达的地方，也没有到达我们应该到达的地方。在过去的一年里，国防部与北京对口部门之间的军民交流基本上处于关闭状态。偶尔会有一些互动。去年11月，在东盟防长扩大会期间，奥斯汀防长确实在柬埔寨会见了中国国防部长。那是他最后一次与解放军直接互动。在此期间，正如我所指出的那样，（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其他人、（印太司令部司令）阿奎利诺上将（John C. Aquilino）都曾试图与对应方接触，但都没有成功。我们看到了一些新的机会。我有机会与中国驻华盛顿大使会面。阿奎利诺上将有机会与解放军的一位高级官员进行了会谈。但就我们已经建立的对话而言，无论是在政治军事层面还是在行动层面，这些对话都尚未恢复。因此，我们并不认为已经发生的这些断断续续可以取代我们两国领导人之间的持续对话和持续沟通。”

拉特纳续称，“我想说的是，从美国的角度来看，我们的立场自奥斯汀部长就任以来一直是百分之百的一致：他曾多次表示，我们寻求与解放军保持开放的沟通渠道。我们认为这很重要，即使双方关系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当今也是如此，美国一直并将继续向解放军伸出手。你关于下一步的问题应该是针对他们的。我想我们今天可能有一些来自中国大使馆的代表在这里，也许他们能就此提供一些信息。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绝对期待我们的高级领导人能够参与其中”。

邦尼说，“我确实想跟进这个问题，看看并联系到我们的一些辩论。我们接下来要进行的第一场辩论是关于管理美中关系中的危机和紧张局势。从军事方面来看，您认为我们现在最缺乏的是什么，是我们需要做什么，是与解放军建立更多的沟通渠道，是我们如何能够更好地处理危机或事件，无论是在南中国海还是台湾海峡——我们需要什么来管理这些危机或事件，是相对于解放军还是相对于整个中国政府？”

拉特纳说：“好吧，听着，我认为在过去几个月里，我们已经有了一些良好的外交接触，这可以支持对一些紧张局势的管理，但我再次重申，我不认为这些可以取代军事领导人之间的直接沟通，以及军事操作人员之间的潜在沟通。我认为，我们仍应担心，一旦发生危机，我们没有沟通的习惯，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我们所需的公开渠道，无法在我们希望的紧迫时间内处理这些问题。因此，我认为这才是我们认为这一点如此重要的真正原因，这不仅关系到潜在危机，还关系到太空和网络、新领域、中国的核现代化等问题，正如我所提到的，这些问题也为局势升级创造了潜在机会，我们应该讨论这些问题。因此，我认为我们还没有达到我们需要达到的水平。这仍然是我们的一个优先事项。”

邦尼问道：“我有一个关于台湾的问题。这一直是您的团队和查斯的团队关注的焦点。但就台湾问题而言，今天我们有两场与台湾有关的辩论，一场是关于习近平何时，如果有的话表明了统一台湾的时间表，另一场是关于中国是否更有可能考虑封锁或入侵台湾。我只是想看看您是否有任何；如果您想对任何这些辩论进行权衡，或者分享一下您的想法，您认为习近平对台湾有什么想法”。

拉特纳说：“我很乐意谈及时间表问题，因为人们对此非常关注。我认为，中情局局长伯恩斯（Bill Burns）已经指出，习近平有解放军现代化的时间表。这与侵略的时间表非常不同，而我们今天的立场是，我们认为冲突既非迫在眉睫，也非不可避免。我们相信威慑是真实而强大的，我们正竭尽全力保持这种威慑。我们正在通过‘联合作战概念’使我们的作战概念现代化。显然，我们正在投资于与作战挑战相关的能力。在印度-太平洋，我们正在加强我们的联盟和伙伴关系，我们正在使我们在印太地区的前沿存在分布更广、更有韧性、更有杀伤力，我们认为这些事情加在一起会加强威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进一步加强”。

拉特纳提及：“在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的听证会上，鲁比奥参议员问我和舍曼（前常务副国务卿、Wendy Sherman）——只剩几秒钟了，所以我们没能继续提问，但问题是：‘你认为我们有机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入侵台湾的情况下度过这个十年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然后时间到了，我就没有给出完整的答案，不过刚才我已经给出了大部分完整的答案。但答案是肯定的。这需要付出很多努力。需要集中精力。这需要关注和资源。但我确实认为，如果我们保持警惕，我们就能在未来继续加强和维持威慑，而且， 再一次：我们相信这就是当今的形势。这就是我想说的”。

拉特纳说：“关于封锁问题，我也曾被问到这个问题。最近众议院军事委员会举行了不同的听证会。听证会上有很多关于各种灰色地带突发事件、低于武装冲突门槛的潜在突发事件的讨论，特别是关于封锁的讨论。我们对此非常关注。我们正在国防部部内密切关注此事。这里只谈几点。第一，一旦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始封锁台湾，会发生什么？全球经济一落千丈。好吧 因此，这就是将要发生的第一件事，不仅仅是中国，也不仅仅是台湾——美国、日本、东南亚、印度、非洲、拉丁美洲和欧洲”。

拉特纳补充说，“我想对在座从事国际经济问题研究的人说，我认为这仍然是一个空白，智库界可以很好地填补这个空白，帮助更广泛的社会理解经济影响，即使只是危机，而不是台湾海峡的冲突，因为我看到的一些分析相当极端，认为类似封锁的情况会对全球经济造成的影响，其规模远远超过世界在新冠疫情下所经历的情况。因此，这是将要发生的第一件事”。

拉特纳说：“第二件会发生的事情是，由于中国的行为对全球经济造成的影响，国际社会将团结起来反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行为，而北京在这个问题上试图避免的，恰恰是这种反制的外交联盟。第三，重要的是，从操作上来说——也许今天晚些时候大家会讨论这个问题，而且会有不同的变化，我知道也许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封锁实际上并不容易实施，特别是在台湾周围这样的规模。因此，我们认为台湾仍有自己的选择，并与国际社会一起提供其维持社会所需的工业供应品和原材料、食品和能源；最终将由北京决定是否要开始攻击商船以维持封锁”。

拉特纳总结说：“因此，局势升级的风险极高。所以我想说，就封锁而言，当我看到这个问题时，北京的成本看起来非常高，风险看起来也非常、非常高。不过，今天的小组讨论结束后再告诉我吧。我很想知道专家讨论的结果。这是我的看法，也是五角大楼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