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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纵横

面对古老帝国复活 西方已成头号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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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出版人和散文作者让-弗朗索瓦·科洛西莫(Jean-François Colosimo)的新书《西方,全球头号敌人——俄罗斯、土耳其、伊朗、印度、中国为何如此仇恨西方?》引起法国媒体的专注,评论认为“ 作者在书中以其一贯的博学和风格,讲述了19 世纪的旧帝国——沙皇、奥斯曼、波斯、满清和蒙古帝国的转变:18世纪以来未完成的欧洲化、19世纪人为的西方化、20世纪疯狂的极权主义或民族主义现代化直到最后的文化自我毁灭。作者总结说:"我们没料到会这样。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后来它发生了。大家认为这些帝国似乎永远消失了。实际上它们只是冬眠了,现在以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面孔重新出现。”

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2022年2月4号,北京
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2022年2月4号,北京 AP - Alexei Druzhin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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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出版社介绍,作者在书中展示了新五大帝国的领导人——俄罗斯的普京、中国的习近平、伊朗的哈梅内伊、土耳其的埃尔多安和印度的莫迪是如何重拾古老的宗教信仰,为其极具压迫和好战特点的制度注入新的活力。作者认为,西方被其傲慢蒙蔽了双眼,以为 "贸易是各国人民的新鸦片,可以安抚一切"。殊不知,第一次全球化战争已经开始,西方已成为世界头号敌人......”

法广(RFI) 法语部的地缘政治(Geopolitiuqe) 节目最近采访了让-弗朗索瓦--科洛西莫,本次节目介绍其中部分内容。

法广:您在书中说:一个或多个帝国正在卷土重来。他们渴望征服,我们能否能说这是复仇?这些新帝国能为世界带来什么?

JF·科洛西莫 : 你问到几个问题。首先,是的,这些曾经消失的古老帝国又重新出现了,它们都有帝国诉求,换句话说就是扩张主义诉求。就俄罗斯而言,入侵乌克兰的情况就很明显。看看中国如何对台湾,看看伊朗是如何通过胡塞武装、真主党、哈马斯和其他民兵组织等将其蜘蛛网遍布整个中东地区的,还有印度与克什米尔,与中国领土纠纷等等: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帝国又回来了,他们也以相当明确的方式回来,以一种联合的方式,一起谴责我们这些西方国家。

因为对这些新帝国而言,西方是虚伪、撒谎、堕落、腐化、颓废、没落的化身,是通过奉行一种所谓‘人权’的虚假道德占据了世界霸权,他们认为这种“虚假道德”实际上是西方权力意志的面具,因此必须要摆脱。他们毫不犹豫地把他们的斗争说成是全球斗争——有人说他们是南方的领导者,但这个南方本身就充满了分歧和矛盾——俄罗斯现在在谈论世界多数派,这些帝国要联合起来反对我们,但是它们之间的对立、战争和竞争由来已久。例如,当俄罗斯宣称想成为“世界多数派领导者”时,显然比说自己是“南方的领导者”更容易,因为就南方国家的领导者而言,中国或印度即便只是在地理位置上也(比俄罗斯)更处于更有利的位置。因此,可以说这是一种利益的结合,这些人说西方国家在历史上曾经羞辱过我们,对我们使用过武力和残忍的手段。现在轮到我们了,我们已经摆脱了你们“伪道德“的教训。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法广 :这些帝国的运作方式最终存在某种悖论。正如您所说,它们在 19 世纪和 20 世纪经历了西化,这种西化是现代性的象征,它们曾经从中受益,那断裂点发生在哪里?

JF·科洛西莫  : 事实上,五个世纪以来的情况大致相同,因为你提到的所有这些帝国——沙皇、蒙古、奥斯曼、清朝和波斯都是在1492年发现美洲之后, 十五世纪真正出现的帝国,至少是以我们所知的形式出现的。那时候,欧洲强大了,从自己的小世界中走出去了。地理上看,欧洲实际上是欧亚大陆的尽头,是欧亚大陆的一角,而自从进入大西洋,就把自己强加给世界。突然间,这些帝国都被其压倒性的力量牢牢抓住,采用的手段包括理性、技术、行政或武器的力量等,但这也是历史的理性,西方人开始替这些帝国书写历史,可以说,征服的手段有炮舰,但也有笔墨。因此在这些帝国中,也认为必须欧化,当然,他们只是试图按照欧洲模式建立一个行政机构和一支军队,唯一不想做的就是挑战其专制制度。19世纪的欧洲化是拯救专制的一种方式,结果显示是失败的。

十九世纪末出现了畸形的反应,真正的帝国越来越暴虐。这种情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出现了全面的突变,导致两个帝国消失:奥斯曼帝国变成了穆斯塔法-凯末尔(Mustafa Kemal Atatürk)的土耳其,波斯帝国变成了巴列维的伊朗。这些国家的民族革命实际上是从西方引进的,尼赫鲁带领印度独立时也是如此。另一面是共产主义,沙皇帝国、俄罗斯帝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苏联,大清帝国也将慢慢让位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莫斯科看到列宁和斯大林,在北京看到毛泽东,在安卡拉看到凯末尔,在德黑兰看到巴列维,在新德里看到尼赫鲁, 事实上,是西方取得了胜利。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西方形象,换句话说,就是技术神学化、改造自然、人口迁移、农村人口外流。农民变成了工人,河流被改变,工业和电力都成为必须品。还记得列宁的话吗?他说 “革命就是布尔什维克加上电力。”他们认为西方的圣火就是技术力量。但他们不明白的是,欧洲真正的力量在于其批判性的自我审视。

欧洲的确是殖民主义的发源地,至少是现代殖民主义的发源地,因为殖民主义在历史上无处不在。但欧洲也是我们思考反殖民主义的地方,不是吗?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欧洲是自己最好的批评家。但这些新的政权拒绝自我批判。在20世纪80年代,所有这些民族主义或共产主义制度都走到了尽头,行不通了。就在那时,我们今天所熟知的“宗教新帝国”逐渐成型。

法广 : 我们能说这是失败吗?你的意思是说它没有成功,所以西化没有成功。那么对于你提到的这些新帝国来说,专制又有什么用呢?

JF·科洛西莫 : 现在的情况是,二十世纪的西方化并不是十九世纪的欧洲化。因为在这种被迫的西方化进程中,人们在某种程度上产生了幻觉。但事实上真正需要摒弃的是什么?是传统文化、传统阶级还是传统企业?因为所有这些都是进步的障碍,因为他们信奉的是 "进步的终结者",不是吗?

这场运动的高潮是中国的 "文化大革命",当时所有的过去都被废除,要建立一个新时代…..但有时这也是一种历史“倒退”,比如伊朗的巴列维国王想废除 15 个世纪的伊斯兰教,取而代之的是大流士和居鲁士的复辟。波斯波利斯的庆典简直就像好莱坞式的媚俗,一种难以置信的纸糊的感觉,是对过去的幻觉重建。人们被剥夺了自己的身份,说到身份认同,宗教就是一切,即使有时宗教是被动的,但它渗透到人们的思想中。每一种文化背后实际上都有一个宗教式的崇拜。  

这些继承者们失败了。为什么?因为他们说 "我们要把天堂带到人间",他们为此创造了世俗宗教。列宁的遗体 “木乃伊 ”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们都创造了世俗宗教、进步和物质幸福。但幸福的本质并不在于此。事实上进步会导致扭曲、分裂和崩溃。他们寻求的是连根拔起,以便在各处创造新人。所以这是失败的。为什么?因为他们创造了世俗宗教。如果宗教可以用修水管来比喻,想把工作做好,最好还是请专业人士来做。这正是他们的继任者:普京、埃尔多安、莫迪、哈梅内伊、习近平的想法。 他们说,我们的前辈所犯的错误不是极权主义或独裁主义,这是我们要继续下去的, 他们犯了一个错误是极力想把天堂搬到人间,但事实表明他们没有能力做到。我们必须把天堂送回天堂。我们要把柜子里博物馆里的旧宗教拿出来,将其被意识形态化,成为推行暴政的新燃料。

法广: 说到宗教,我们谈谈基督教。你认为,基督教倒退的地方,民主本身也在倒退?

JF·科洛西莫 :   我想说的是,宗教不是一个想要用武力强迫人们洗礼,用武力送他们去教堂的问题。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在于,正如你们所知,基督教本身在某种程度上就具有世俗化的力量,因为基督说过““那么,凯撒的,就应归还凯撒;天主的,就应归还天主。” 。换句话说,上帝与凯撒之间是完全脱节的。圣保罗之后也说:“不再分犹太人或希腊人,不再分为奴的自主的,不再分男的女的,因为你们在基督耶稣里都成为一了。”。基督教假定人类在本体论上是平等的。这就是人权的真正基础,也就是说,我们在尊严上是根本平等的,我们所拥有的权利,自由、尊严等,在这个意义上都是不可剥夺的权利,这不仅仅是一个平等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不是你想应得的权利,也不是你可以比我应得更多或更少的权利。它们是不可变的,是与人、与个人有着内在的联系。

事实上,在从 1492 年开始的欧洲殖民史上——我们必须承认,这是个显而易见存在剥削世界的可怕时代——但这也是一个探索的时代。与人们所说的相反,殖民者和传教士其实经常是对立的,因为有一种庸俗的说法有点愚蠢,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相同的目标——也可能有——但相差甚远。即使在拉丁美洲,征服者们也是由教会来约束他们的行为,教会说你不能强迫人们皈依:他们是人,他们有灵魂,这是一场著名的争论,但这场争论很快就平息了。现在,我并不是说教会的行为方式一直都很出色,远非如此,但原则是存在的。

这些原则意味着,今天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关注伊朗妇女的斗争,为什么?因为她们想成为西方人?因为她们想成为欧洲人? 因为她们是法国人?不,事实上,我们希望他们保持伊朗人的身份,因为当伊朗人自由的时候,他们会做出巨大的文化贡献。比如伊朗电影就具有巨大的创造力。我们希望的是他们保持伊朗特色,有自由、尊严、尊重、自主。所以我们要关注这一点。与其谈论世界的去西方化,我更愿意谈论世界的去全球化,因为我们并不真正了解什么是西方。事实上,我们真的需要这场运动,还有印度的贱民,尽管印度和印度教非常伟大,但他们的命运仍未改变。伊朗将中东变成了一个由民兵和导弹统治的棋盘,不是吗?这就是我们的处境。因此,通过这一切,我们看到的是,我们有一些真正的盟友,他们不是霸权国家,而是渴望与我们一起体验普遍性的人们,但也是文化差异中的普世性。普世性不是全球化,不是每个人都成为麦当劳的消费者,戴着耳机坐在Netflix前听国际化的音乐。这不是普世性。普遍性意味着承认他人的独特性。在这方面,我认为欧洲和美国有着本质的区别......

法广:你认为这些新帝国的未来会怎样?他们现在是盟友,我们能否想象有一天,事情会发生变化,这五个国家之间因不再共享利益而反目成?在此期间会发生什么?

JF·科洛西莫:此间发生的事情是很棘手的。这些帝国最终会发生冲突,首先是因为它们在15世纪到 19 世纪时,之间的战争就没有停止过。有十几场俄奥战争,也可以说是俄土战争。波斯帝国想要征服印度。至于中国,那时相当孤立,但在十九世纪仍遭受了俄国人的侵略.....我想说的是,这里有冲突的遗留问题,有完全不同的利益,因为他们都想成为第一,不是吗?而领奖台上只有一个第一的位置。况且,他们并不都有完全相同的能力来要求这个位置。

法广:这些国家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不平等。尤其是中国与其他国家相比……

JF·科洛西莫:当然,但与普遍看法相反,中国非常脆弱。从这一点来看,像法国今天所做的那样,把赌注押在印度身上并不完全是愚蠢的,因为印度的扩张主义和帝国主义野心比中国要少。因此,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努力消除疑虑,以便在某种程度上参与多极战略的更新版。我们不能停止与他们对话,我们必须这样做。这一直是法国的宿命,在中世纪和近代,法国都是一个帝国之间相互博弈的王国。因此,我们也必须选择我们更喜欢和谁在一起,以及我们根本不想和谁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所以这是一方面,当普京在欧洲中心发动战争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或者当印度在将来取得了惊人的飞跃时。我还想说的是,我们的关系必须建立在民族外交、文化外交的基础上。他们比我们更专制、更帝国主义、更殖民主义,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构建的西方比他们认为的我们过去的西方更西方。

法广:您对未来报什么希望,您是乐观主义者吗?

JF·科洛西莫:我的希望是,无论人们在哪里受到压迫,都会有一些非常勇敢的人站出来,向我们展示我们再也不敢拥有或我们再也不知道如何拥有的勇气,但我们过去也曾拥有过这种勇气。因此,我认为还有一种选择。我们可以在国际上抵制邪恶。

 

 « Occident, ennemi mondial N°1. Russie, Turquie, Iran, Inde, Chine. Pourquoi tant de haine ? » 

  作者:Jean-François Colosimo ( Albin Michel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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