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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日本大地震对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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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大地震及其伴随的海啸造成的生命损失引起世人深切的同情,海啸引发的灾难性后果更引起世人的震惊,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日本核电站无法正常冷却,如果最终不能冷却,就有发生核泄漏的危险。作为日本近邻的中国民众,这次对日本发生大灾的反应也不同寻常。多数人表现出同情宽厚之心,网上也有不少幸灾乐祸的反应。而且,日本核反应堆难以冷却,大家害怕发生核污染,结果在中国出现一场戏剧般的抢购食盐的风潮,不少人交错使用食盐的盐与语言的言,用谐音讽刺挖苦这一现象。比如,有人说,“中国无盐以对”,另有人说,“政府不能食盐”,似乎在影射政府公信力失缺,面对民众恐慌无言以对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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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日本大地震在中国引起的“余震”,两年前经过汶川大地震的中国人又能从日本大地震得到什么样的启示呢?适逢中国知名记者,曾任南都周刊副总编的长平先生到巴黎开会。他向我们谈了他的一些感想。

法广:这次日本发生的大地震,中国人作为日本的近邻,同全世界的人一样,有非常强烈的反应。同情的、赞赏日本人从容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尤其在网上,这种舆论一段时间也不算太少。您如何看待这次日本发生的灾难以及中国人所持的态度呢?

长平:这是一个人类的大灾难。作为人类共同体的一员,对这次日本发生的地震灾难和接下来产生的核辐射的问题都应该去关注,应该关注日本民众的处境,就像关注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一样。但是,从中国民众的反应看来,前段时间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有部分网民幸灾乐祸。这是一种极其不好的现象。这个当然跟日本的侵华历史有一定关系,但更跟后来我们对中国人的教育,对这段历史的解释等等有一定关系。我个人觉得,对战争要进行深刻的反思,但是它应指向和平,而不是指向仇恨。但是我们的教育相当部分指向仇恨,然后导致隔膜。

在网络上媒体上另外一种反应是:有很多人由此看到了日本这个民族他的平和、秩序、镇定。灾难来了之后,看到了从政府部门到民众,平时就有准备地、临到头又有秩序的怎样去对待它、处理它。大家看到这些后,非常地佩服,也有很多赞美之词。这个就是从灾难中去观察我们自己的民族缺少的东西,我们自己的国家还做得不好的东西,这是可以的。但是,这个也有它不正常的地方,它体现出一种陌生感。就是说我们离日本这么近,等到它遭遇到一场这么惨重的灾难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哎呀,它原来是这么不同的一个民族! 啊,这么一个不一样的国家! 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状态。本来我们互相是邻国,有很悠久的历史关系,应该平时就非常熟悉了,非常了解了。在地震之后我们主要做的工作可能是同情、安慰、帮助、救援等等,而不是主要在这里观察它的民族性格,观察它的国家秩序。我觉得这个体现了我们国民与国民之间的隔膜。

法广:过去常说中日两国一衣带水,那这种陌生是和教育的缺陷、历史的认知有很大关系吧?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日本大地震伴随着海啸,又引发了核反应堆难以冷却的问题。全世界都非常关注这个问题。会不会发生核泄漏,会不会有核辐射。因为有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痛苦的经验,人们的印象很深。现在日本当局正在设法让核反应堆冷却下来,一开始效果不彰,现在看起来有所缓和。这个问题其实在中国也引起了另一层面的反应,就是害怕遭到核污染,于是掀起一股抢盐的风潮。网上有很多的讽刺挖苦和各种各样的批评。不知道您注意到了没有?

长平:说起抢盐的风潮,网上大部分批评都说民众比较愚昧。这样做的确是缺少一些基本的科学知识。碘盐被指有预防作用,但是买那么多盐巴回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加倍的吃它吗。这种批评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光说愚民,我觉得有点太表面化了。我个人对民众的这种反应有同情的理解。因为大家长期对社会的管理系统缺乏信任,只好自救,而自救又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就在恐慌中慌不择路。这就是我们整个的社会体系、救援体系和政府发布信息的权威性等一直以来没有建立,甚至这些年来有所拆毁。所以民众基本不相信政府、或者以政府为主建立的社会体系。另外一方面,政府也没有允许民间社会可信赖的救助体系的建立,或者建立一些权威的解释机构。这么多年来,医生遭到质疑,教授遭到质疑。政府官员遭到质疑,所以在这种社会状况下,在这个社会结构中,民众很容易发生这种恐慌。当然,我相信这一次这么恐慌的荒唐事件会很快过去,当然,对这个事情,我希望政府部门能够有所反思。至于核辐射和核能源的利用,的确,从日本这个事件看来,全人类都有反思的地方。

法广:现在我们来看看核辐射的问题。法国是核能开发的大国,在欧洲,法国拥有的核电站位于第一位。 现在全法国都在关注如何对待核开发和已有的核电站的问题。中国正在积极开发核能源。这两天,我们看到中国政府方面的反应,一方面中国国务院作出决定,要对现有核电站进行安全检测;对新的核电项目要经过新的、更严格的安全评估后,再决定上还是不上。但是,中方几乎同时表示,日本核电站发生的问题不会影响中国开发核电,而且中国还要大力发展核电。如何看待开发核电这一问题呢?

长平:有些人会认为开发核电是人类的一个贪婪的表现,就是过多的利用一些可能导致危险的能源。我认为全人类确实要有一个反省,就是我们到底应该怎样安全的利用这些能源。当然我并不主张因此就停止开发利用核能。但是对它一定要有一个好的机制。我觉得全人类都应该进一步检讨对这些超级危险东西的民主控制。因为不能把核按钮这样危险的东西掌握在极少数的权势人物手里。不管它是民主国家还是专制国家,但是在这一块上都体现了它的专制性。大家会认为它是一个高度机密、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只能控制在少数人手里,我觉得这个应该值得检讨。恰恰相反,因为它既然如此重要,如此危险,那可能应该具有更大的透明性。当然有了更大的透明性,它也可能会带来另外的危险。这个应该有一个另外的检讨思路。中国现在只是表示我们要继续开发核能,要安全地利用核能,这点表示是不够的。可能要有一些程序性的检讨。

法广:我们再回到一般中国民众对这次日本大地震的反应上来,再来看看日本人在遭大难时的表现,会对中国人有哪些启示呢?

长平:对中国人来说,已经得到了很多启示。比如,平时的地震演练、地震防护、建筑的牢固度、学校是不是建设得更牢固一点?这个实际上是从中国四川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媒体就开始一再呼吁。我记得汶川也有一个特例,那里也有一个学校,平时进行了演练,校舍建设得比较牢固,伤亡就极少,甚至接近于没有。当时媒体就呼吁,应该以它为榜样,以后就进行全民性的日常的防震演练,多进行一些地震防护知识的教育。但是,那次事件之后,就我所知,中国并没有极大地改善民众对地震知识的学习和防护训练。这是非常可悲的。到了这一次,我们又才发现,日本人原来平时做了很多工作。甚至进一步把它推及到这是民族性格自古以来使然。这个是不对的。我们应该更多的从我们的危机管理和平时的对危险的安全训练等方面多做检讨。

法广:刚才您提到汶川大地震,那次大地震对中国人影响很大。尤其人们对校舍的质量提出很大的质疑。因为当时校舍倒塌最严重。而且,当时就有人提出,日本的校舍是盖得最好的,比办公大楼还要结实。这次也可以看得出来,发生了那么大的地震,在日本福岛、仙台一带,建筑物倒塌得十分厉害,但校舍还在,因为遭遇了九级强震,校舍虽然也受到震损,哪怕也很危险,里面还能躲人。两场大地震比较起来,从救援到预防,这方面的教训应该很深刻吧?

长平:是的。汶川大地震后,在国际社会帮助下,我相信当地在全中国和世界的帮助之下,新建的校舍应该是比过去更安全一些。但是,在全国范围内,对校舍安全的重视并没有得到极大地提高。我自己没有这样的感觉,也没有观察到这样的现象,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遗憾的事情。对于这次日本发生的大地震,我刚才说了,首先应该抱有极大的同情,积极的施予,提供帮助和救援。同时我们也从中看到,他们的校舍是怎么建设的,在地震的时候有什么作用。我希望这些对中国人是再一次的警醒和促进。我也希望中国的体系会受到一定的冲击。因为如果对这个体系没有冲击的话,那么这种状况可能仍然会使个别地方得到改善,而整体仍然处于麻木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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