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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社会

张伦谈“幸福中国”与公民的“权利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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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12届人大落下帷幕,习近平和李克强正式就任中国国家主席和总理。中国人大会议释放的信息显示出新领导层未来的执政意图。法广《人与社会》节目邀请法国塞尔齐-蓬图瓦兹大学副教授张伦先生谈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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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广:您对这次北京两会释放的信息怎么看?

张伦: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可能唯一让我觉得有点新鲜,看到一点希望的东西,是在通过几个人选尤其是人大常委会环境委员会主任陆浩的时候,出现了800多张反对票,这可能是政协人大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件。除此之外,不管新当选的领导人怎样强调,我都还是有点失望,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大的新意:所谓“幸福中国”,“喊破嗓子不如甩开膀子”,“实干兴邦”等等,坦白说,谁都会觉得这些话有道理,很好听。但关键是这些如何才能落实。话过去这些话少讲过吗?回头看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或者报纸,什么时候不都是在讲中国是幸福的吗?包括文革的时候,我们这些过来人哪天不是在听到在讲“中国是最幸福的国家”?现在讲要建设“幸福中国”,有点正面的意义就是至少还承认,现在离幸福还有距离。这种现实的态度还值得肯定。 此外,几位领导人同时强调要尊重宪法,对这,我也给予应有的肯定。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值得提及的。人事的更迭,事先大部分都已很清楚了。至于他们的能力如何,还有待于今后的观察。


法广:刚才说这次两会讲的“幸福中国”,你觉得他们能做到这个吗?

张伦:这要看怎么定义“幸福中国”。从一般的意义讲,可以肯定的说是做不到。因为这个道理是再简单不过的:你怎么来定义“幸福”?幸福是一个主观感受的概念,有人喝白水觉得很幸福,有人喝可口可乐觉得幸福,有人一定要开汽车才觉得幸福,可有人安步当车觉得幸福。你怎么认定幸福呢?是否行得通我很怀疑。今天许多人要坐汽车,没个车感觉不幸福,但呼吸北京那样的空气,许多人会觉得是幸福吗?

幸福指数这些东西在国际上就完全是个相对的东西。它只能是个参考性的。那么现在以一种国家哲学的方式,以一种国家意志,国家政治的方式,来定这样一个幸福指数,施政纲领,叫“幸福中国”,不是有点让人觉得奇怪吗?

幸福与否要民众自己有权判断

所以在我来看:民众的幸福不幸福,要民众自己有权利判断才行,什么是幸福,怎样才觉得是幸福,这个权利要给人民。比如重庆“唱红打黑”,如果我愿意“唱红”的时候我就“唱红”,我可能会很高兴,如果我不愿意“唱红”的时候,领导非让我“唱红”,扭秧歌,即使我唱了红,我也会感到很生气,很无奈,甚至很愤怒。所以,关键问题是要还给中国公民权利,我过去写过一篇文章叫“权利增量  下一步中国改革的唯一标准”。比如 , 现在说给人们增加一些福利,减少一些税收,当然是好事,人们会高兴,但问题是,如果中国民众没有得到权利,(不是权力Power,而是Right权利,中文这两个点经常混淆,是个很大的麻烦),明天就很可能收回去。只有公民真正具有了权利,不管国家的政策怎样给,就都会形成压力,迫使国家的权力向着符合人们希望的方向走,迫使官员真正为人民服务,否则的话,很可能发生的就是(过去也发生过),今天碰到一个好领导,提倡“幸福中国”,当然可以给你一些东西,哪一天他不高兴了,不做了?不赐予一个福利的政策,又该如何?重庆的许多企业家,今天挣了钱,明天又打黑了,你就没有了嘛!中共建国刚开始的时候,也分了土地,转身说要搞公社化,就收回了。所以问题的关键不是以一个“皇天浩荡”的方式说要怎么怎么。这次两会当中再三讲“人民,人民”,但什么是人民?真正有权利的公民才能形成一个有力量的人民,否则在一个没有权利的格局下,人民从来都是官僚甚至是专制者嘴上拿来说事的,忽悠人的词汇。

中国的公民真正具有了权利的时候,所谓“幸福中国”的建设 才可能在某种意义上有意义。否则的话,即使天真得都蓝了,地都绿了,前提是不准随便说话,那人们会觉得幸福吗?当然,提“幸福中国”比不提好,我们谁不希望中国是个“幸福之地”?但问题是,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攥在上方手里,攥在领导人的手里,一切由他们决定,没有基本的权利,最终我觉得中国人还是很难感觉到幸福,所谓“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原因就在这里。人不是动物,是需要自己的主体意志和情感的表达的。

法广:习近平和李克强都是学法律出身的法律专家,习近平还提出要尊重宪法,那么未来的中共这班领导人,您认为他们在尊重宪法方面能走多远?

张伦:中国的所谓:“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有机的结合这样一种说法,我觉得很荒诞。过去几十年,成天讲,党领导人民制定宪法,也尊重宪法…,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中国的宪法从来都是党的领导的一种工具。

让执政党受宪法约束需有反对党

能不能让中国各种政治力量包括共产党本身真正受到宪法约束,这需要政治力量的平衡,要允许有反对党,允许中国各样的公民力量,社会舆论的监督才行。自己监督自己,我不监督怎么办?这是一个根本性的矛盾。对于这些问题,如果不从制度上加以解决,这种宣示本身,当然不是一点正面意义没有,但没有制度性的落实,没有社会政治的力量来贯彻,是没有办法达成的。讲“人民当家作主”,什么时候中国的人民真正当家做过主?几十年来总说人民的共和国,那个人民大会堂的人民代表从来不就是党指定的代表吗?现在有些人经常讽刺西方的民主。西方民主的许许多多的问题都是明显的。但那是另外一个层次的问题。民主从来就不是理想化的尽善尽美的,不是不会出问题,甚至是危机,但它却可以为我们尽可能地提供某种利益和矛盾的表达和协调机制,尽可能地避免那种大的动乱。

假如希腊危机发在中国

举一个例子:希腊现在这样的危机是比较严重的,这种问题跟希腊的民主制度没有关系吗?肯定是有关系的。比如说政党、政治力量为了迎合民众,搞过多的福利等等,我们暂时不说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希腊有没有发生巨大的骚乱?到现在为止没有。为什么?就是那个政权是人民自己选举出来的。人民不高兴的情况,可以再换一个,这当然会有许多问题,但它没有那种绝对的厉害冲突。经过授权的领导人,即使把事情搞糟了,做得不好,人们也得认倒霉,因为那是你们没选好。假如希腊那种危机在中国发生,不要说到希腊的程度,只要有三分之一的那种危险,中国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我们敢想象吗?中国那个政权,中国这个执政者集团和中国民众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政权没有经过人们的授权。人们会说,这些人从来跟我没有关系,这些人在台上当什么领导,都与我无关。平常日子过得对付的时候,还可以应付。如果日子一旦不好,出现问题的时候,那民众的反抗和暴力是完全可以预见的。这也是为什么在许多阿拉伯国家发生革命的一个根本的原因。

党的领导需要人民授权

所以,所谓“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等都要解决这个“党的领导”要受到制约、人民真正得到授权的问题。现在这么个权力格局下谈尊重宪法等,我是抱相当的怀疑。很简单,举个小例子,中国的宪法里有那么多关于公民权利的规定,但你看看在开人大两会的时,在这些领导人宣称要尊重宪法的时候,多少人完全被关在家里!多少访民被无端驱除。这是根本违反宪法的。你做的和说的东西完全相悖,脱节,怎么可能树立起宪法的权威呢?习近平先生前一段曾经也提到过,“宪法的问题关键是要落实”。如果他能把这个话,从现在开始,在执政党的执政上,真正好好推行一下,我想这对树立宪法在中国的权威还是有帮助的。但是,这样一个政治结构不解决,从根本上,我还是怀疑所谓的“依法治国”能够真正得以贯彻。

法广:李克强说,改革要触动固有的利益格局,似乎是要分一部分利给民众,你觉得他做得到吗?

张伦:真要下决心,会做到一部分。中国的利益集团也不是愚笨到一定一点利都不能让,就一定要“我朱门酒肉臭,哪管路有冻死骨”。有些东西可能也会让一些。但是,要真正做到一个社会的公正,把这个问题从根本上解决,我不抱乐观。因为这个问题、中国的利益集团是跟这个体制相关的。这样一个利益集团是从哪儿来的?是这样一个政治结构造就出来的。一方面搞经济自由化,有这样一种利益摄取的机会,另一方面又是一党专政的威权统治,那还不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吗?每个地方的领导实际上就是一个“小皇帝”,七大姑八大姨,鸡犬升天这种事我们听多了。

改革唯一标准是公民权利的增长

这样一个权贵利益集团和这样的结构是相关的。你如果不下定决心改这个结构,即使今天这个利益集团的利益打破一点,这个结构不变的话,这一批人吃饱了,边上休息吃喝玩乐去了,来一批新的会照样盘剥,中国民众依然难见天日。所以,考验他们新领导人的决心,就是看这个结构要不要动?下一步中国改革的唯一的标准,就是公民权利能不能增长,经济的、社会的、政治的权利能不能增长。如果中国公民权利能增长,这种权贵结构就会能得到修改,权贵的利益就会得到遏制,恶性膨胀的国家权力也会得到适当的调整,否则什么“大部制”等等改革,中国这种改革已经搞了多少回了?一些根本性的问题能得到解决吗?我抱怀疑态度。以上是法广“人与社会”专题,采访法国塞尔齐-蓬图瓦兹大学副教授张伦谈“幸福中国”与公民“权利增量”,由古莉主持,感谢Arnaud 的技术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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