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主要内容
要闻解说

长平:“柏林墙”是否真的已成历史?

发表时间:

今天是柏林墙倒塌30周年,各种纪念活动相继在德国和欧洲展开,居住在德国的中国资深媒体人、时事评论作家长平先生向本台表达了他在这一历史纪念时刻的感想和反思。

柏林墙倒塌30周年纪念日柏林 Bernauer Strasse 墙遗址上的玫瑰花, 2019.11.9
柏林墙倒塌30周年纪念日柏林 Bernauer Strasse 墙遗址上的玫瑰花, 2019.11.9 REUTERS/Fabrizio Bensch
广告

长平:首先今天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柏林墙的倒塌无疑值得欢庆,它象征着庞大的苏俄帝国的末日,也象征着德国新的历史的开始,作为一个生活在德国的中国政府的批评者,我也若干次访问柏林墙遗址,每一次可以说都感慨良多,在今天我想谈三个方面的感想。

第一,作为一个参与过六四抗争运动的当事的学生、现在的政府批评者,首先我会感觉到以“柏林墙”为代表的关于冷战结束的抗争,对于中国“六四”抗争者和受害者存在相当程度的不公平,将“柏林墙”倒塌作为冷战结束的象征,很大程度上是和冷战已久的西方人单方面的渴望,甚至是自我麻痹的幻想。因为在当时,可以说是1989年中国人、中国学生和民众用鲜血和生命拉开了新世界的帷幕, 89民运促进了东欧剧变的发生,然而西方世界宣布冷战胜利之后,中国的抗争者、或者说整个中国成了后冷战时期的“弃儿”。柏林墙倒塌的各种庆典,对这场巨变的先行者、也就是六四运动的抗争者没有足够的重视,这是非常不公平的,对于很多至今仍然因为今年六四而入狱的中国异议人士来说,也是非常不人道和不正义的。

其次,我想说冷战并没有结束,我每一次站在柏林墙遗址,面对残垣断壁,我都想它真的是“吴宫芳草埋幽径”了吗?那些被岁月风蚀的砖石,它真的让柏林墙成为历史了吗?柏林墙并不只是一个城市的一段过往历史,事实上它正在地球的另一边疯狂地生长。

我也多次访问东德秘密警察档案馆“史塔西博物馆",或称档案馆,在去年我和一些中国学者和媒体人的再一次访问中,我给他们留言,说"你们经历了这段历史,而我们正在亲历这样的历史。"

直到今天,中国开始向全世界"亮剑",在国内残酷打压人权律师和异议人士,公然修建"集中营"关押百万新疆维吾尔人,宣布承诺"一国两制"的《中英联合声明》为过时的历史文件,大肆入侵西方传统媒体和社交媒体,强令西方领导人在访问中国或者接待中国领导人访问时不提"人权"二字, 他们对当下正在进行的香港抗争视而不见,现在西方媒体面对这些情景才开始反思,原来"历史的终结"不过是一场幻影,“自由民主必将胜利”也只是一厢情愿。

在鲜血中盛开的中国“恶之花”和其他专制政治、恐怖主义一起嘲笑了西方人在柏林墙倒塌时的欢欣鼓舞,侵蚀了人类在后冷战时代的希望和梦想。

再者,我有一点感慨,就是作为一个媒体人,回想起1989年的今天,也就是11月9日,大约晚上7点多,东德当时的一个执政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君特 沙博夫斯基召开记者会,宣布党的一个改革决定,因为在当时、及六四之后,东德、苏联,包括整个东欧抗议运动风起云涌,给了共产专制国家很大的政治压力,统治东德18年之久的昂纳克也被迫宣布辞职,新上来的特雷兹政权是想赶紧要释放一些善意,宣布改革,但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这位沙博夫斯基就宣布一个改革的决议,他后来也讲,这个改革决议和中国宣布改革很多措施一样,是想缓解目前的压力,那个改革决定就是宣布放宽对出国许可的审查,人们将会自由地去别国旅行,这样的情景在中国是出现多次,温家宝作总理的时候甚至说欢迎异议人士去中南海做客,但是中国舆论的反应通常就是赞扬党的开放态度。但在当时一位意大利记者就追问了一句,他问“那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句后来看也很致命,可以说是推到柏林墙的重要的一个追问。当时有一些措手不及的沙博夫斯基仓促中就回答说,“据我所知,就从现在开始”。这个消息立即传遍柏林的大街小巷,整个东德就沸腾了,数千人立即涌向柏林墙,事前也没有得到任何通知的守兵在僵持了个把小时之后就打开了柏林墙,这个沙博夫斯基后来也因为这个错误被开除了党籍,他在回忆中对当天晚上最后的记忆是说:记得一个斯塔夫的成员走过来对我说,“沙博夫斯基同志,边境已经打开,报告完毕”,这一夜确实是写进了历史。跟这个细节有很大的关系,这是我作为中国媒体人和政府批评者的一个感慨。

确实,当年柏林人庆祝欢呼的图片传遍世界,人们当时的情绪是喜悦、乐观、憧憬的,您感受现在德国看到的状况是否如当年人们的期望?

长平:正如刚才谈到的一样,冷战结束很大程度上是一厢情愿的一个宣布,因为西方人太想结束冷战了,冷战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痛苦和灾难,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这个历史已经终结,民主自由已经取得胜利,这更是一厢情愿。基于这样一种认识,可以说后来的专制集权国家,包括中国在内,也包括普京领导的俄罗斯,还有其他专制政府,得到了很大的喘息空间,甚至不止是喘息空间,尤其是中共,在全球化的过程中,成为最大的得利者,同时利用他的活力,反过来对西方世界形成很大的压力。可以说他们利用西方反思冷战,主张后冷战政治、后冷战思维、后冷战文化,其实反对冷战在中共的舆论中、比如喉舌媒体“环球时报”中,说主张后冷战、反对两极化思维,这个“环球时报”说地是最多的。为什么呢? 他就是利用这样一个政治生态来给中共的专制政权赢得了很多空间。而整个西方世界到现在为止开始反思当时有些过于天真的想法和决定,所以现在的纪念,对照你刚才讲到的当时充满了希望的欢呼情景,可以说一方面有值得庆贺,另一方面是有一些苦涩的味道的。

您提到西方对柏林墙倒塌之后的反思,很多的纪念活动包括来柏林参加纪念活动的美国国务卿蓬佩奥讲话就提到西方国家要“捍卫1989年的来之不易”,并“意识到与非自由国家在价值观念上的竞争”,他尤其指中国和俄罗斯。 这是否代表了西方对冷战结束后的一种反思?

长平:是的,从几年前开始,西方的媒体、学界到政界都有一个普遍性的对于这三十年的反思,这样的反思对与俄罗斯、中国两个大国为代表的非自由国家、专制政权的应对、交往都有一些反思,当然这个反思也是多层次、多维度、不同光谱下的主张或者是在不同意识形态下进行的,也有不同的看法,但是这个反思已经开始,这本身是一件好事,我也希望柏林墙倒塌30周年的纪念,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庆贺,它也同样是一个反思活动,能够让已经开始的西方世界的这种反思能够有更深入的发展。

很过报道纪念活动也都与香港现在正在进行的示威抗争相联系,之前香港示威学生领袖黄之锋就说过,"如果现在是新冷战时期的话,那么香港就是新的柏林。",您对他的这一说法怎么看?

长平:是,我非常赞同他的这一判断,在柏林墙倒塌30周年的纪念活动中,如果无视香港正在进行的抗争,那是非常不公平而且是非常短视的,没有看到中共一直在建设“柏林墙”,意识形态的“柏林墙”、数字化的“柏林墙”,而且建设得比当年的柏林墙更高、更长也更牢固,香港民众现在正在艰难地进行推倒“柏林墙”、抗争共产专制的反抗运动,他们的反抗应该得到全世界、尤其是西方自由民主国家的更多的支持。

电邮新闻头条新闻就在您的每日新闻信里

下载法广应用程序跟踪国际时事

浏览其他章节
页面未找到

您尝试访问的内容不存在或不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