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副省长黄胜受贿案开庭展现政商恶质生态

原山东省委书记赵志浩秘书，山东省副省长黄胜受贿案4月8日在江苏南京一审开庭，该案是十八大后第一起开庭的副省部级以上官员的贪腐案,引起广泛关注。一般而言，这类高官贪腐案的潜规则是，认定的涉案金额既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太高则骇人听闻，影响党和政府"威信"，太低则无法定罪，也难以取信官场和公众。

此前，关于黄胜贪腐金额的猜想在微博上被夸张到了离奇的90亿，此番检方起诉书认定的金额是1223.92万元，在省部级官员中并不算惊人，与黄胜主政山东德州以及分管文教的副省长的仕途轨迹比较吻合。

这类省部级高官的量刑一般都由上一级党委敲定，有司会在庭审前做好被告人的思想工作，换取对方的认罪和配合。因此，检方认定的金额和案情，往往会比实际查获的案情轻上不少，这种“辩诉交易”在西方现代司法中并不罕见，但中国版本的交易，则是从审判、判决再到信息发布的一揽子交易。

《21世纪经济报道》获得了检方的起诉书，为公众窥探省部级官员敛财之道，以及厅局、县处官员们如何买官、交易、爬升，如何介入经济与公共资源的分配，提供了难得的机会。

从起诉书看，这位59岁的前副部级官员，在近13年间，曾在井冈山干部学院、中央党校宿舍和他位于山东省政府的办公室等处，收下大笔款物。检方认定，黄胜至少涉嫌21宗受贿行为，伴随其自地级市市长升至副省长的13年，涉及卖官，利用权力为商人牟利等常见的贪腐行为。

一般而言，省部级官员在因贪腐落马双规后，往往都会被查出有买卖官位的传言，比如李春城就被爆出早年曾向原黑龙江组织部长韩桂芝行贿，但这类的情节一般都不太会出现在最后的起诉书以及判决中。

因此，从黄胜案检方认定的这些细节上看，其性质恶劣，案情严重，黄似乎是已经被彻底放弃的棋子，很可能会被求处重刑。

黄胜案中最恶劣的是8宗与体制内官员的交易，涉及干部任用、政策制定、项目审批等领域，除了已经另案落马的部分官员外，不少向其行贿的官员至今仍在位上。

原德州市政府副秘书长，驻京办主任白寒冰，与黄关系密切。白在德州驻京办任职期间，同时运营当地国资在北京投资的酒店、餐饮等实体。其转往国企任职后，又同时操盘地产、市政建设等领域的公司，在当地人脉深厚。

传闻称，正是从白涉及的另一案件调查中，纪委人员获得了黄胜涉嫌违纪的信息。

检方指控，1998年下半年至2007年2月，黄胜受白寒冰请托，为驻京办下属企业建设项目土地出让金的减免和其任总经理的德州大酒店公司国有股减持，综合改造项目城市基础设施配套费的减免等事项提供了帮助。在2002年3月至2011年春节前，黄胜先后六次收受白寒冰给予的现金和购物卡，共计折合人民币33万。

2011年上半年因贪污受贿获刑的原德州市市长助理张如廷，也是黄胜案发的关键人。检方调查显示，2003年底至2005年11月，黄接受张如廷请托，为该开发区干部的提拔任用等提供便利。此间黄收受款物共计8万元。

此外，杨同军、杨军、王琦、孙华斌四位山东德州官员，也被检方指控，涉嫌就提拔任用、政策申请等事宜向黄胜行贿。

杨同军系中共禹城市委原副书记，杨军现任德州市委常委，德州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王琦系德州市原公安局交警支队副支队长，孙华斌现任德州市交通运输局局长。

在上述四人的仕途爬升路上，时任德州市长、市委书记的黄胜在收下贿款后，直接帮助他们调动升迁，简而言之，就是“买卖官”。这些行贿人向黄提供财物的地点，毫不避讳，大多在中央党校宿舍和黄的办公室内。

在黄胜2007年调任副省长，并分管全省教育领域后，另有德州当地教育机构负责人向其行贿。德州科技职业学院院长朱国材，德州学院党委书记和院长任云和、贺金玉曾为教育经费、招生指标、设立研究生点、筹建新校区等事由向黄送出现金和购物卡。

相较上述“体制内”的交易，商界人士给予黄胜更大的利益。至少有12位山东省、德州市的商界人士涉嫌行贿。他们的目标是：税费和土地出让金减免，财政借款，官员站台推荐，项目建设审批和招拍挂便利等。

黄胜与商界人士交易中最有官场小说色彩的是号称是“山东第一球场”的国科国际高尔夫球场法人代表蔡红军，以及太阳能行业的知名人士、德州商人黄鸣。

国科国际高尔夫球场占地1200 亩，加上该公司在当地的住宅和别墅项目，总开发面积达到3300亩。2003年至2004年间，因当地农户不断上访，项目涉嫌土地违规，曾被国务院认定违规征地。

黄胜在德州市委书记任上，积极运作省政府官员参与高尔夫项目的视察，并出席高尔夫球场项目的开业仪式和重要活动。

2003年底至2009年夏天，黄胜接受国科蔡红军的请托，为该公司免除行政罚款、获得商业贷款、逃避税务价差，修建高尔夫球场项目等事项提供帮助。为此黄胜于2005年秋天至2011年元旦前，先后十次收受蔡红军给予67万贿款元。

黄胜受贿中最大单笔556.78万元来自当地商界名人杨维星。

检方指控，2002年底到2011年3月，黄胜接受山东德州百货大楼(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法定代表人杨维星的请托，为德百公司的百货大楼、天衢购物中心、澳德乐时代广场等建设项目的相关费用减免，以及杨维星之弟职务晋升等事项提供了帮助。

此外检方还列举，黄胜在多起企业并购案的税收优惠，土地补偿款发放，企业家谋求工商联领导席位，项目和资质审批，税费、土地出让金减免，财政借款，官员站台推荐，项目建设审批和招拍挂等领域甚至是帮助企业家友人找工作等事项中协助商人而获利。

种种细节，凸显中国当前经济生活中，一名厅级(后升迁为副省级)官员权力的无所不至与肆无忌惮。

德州当地知名企业皇明太阳能的董事长黄鸣，被检方认定，为其公司承揽工程，和下属职业中专学校升格等事项，于2008年夏天在黄胜家中，向其行贿30万元。还有传言称，黄胜与黄鸣的子女还结为亲家。

黄鸣是太阳能行业名人，此案牵涉其中，对其公司名誉也是重创。在前年一次公开活动中，黄鸣曾当包括本台记者在内数十名记者面怅然泪下，令人不由感慨在权力肆虐的恶劣政商环境下创业、营商的种种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