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记者人间蒸发和一个80后掌权者的野心

10月2日，59岁的阿拉伯裔男子卡舒吉（Jamal Khashoggi）默默地走进了他出生的国家，沙特阿拉伯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领事馆。虽然此次前往当地，卡舒吉知道或将花些时间与领馆中并不喜欢他的官方人员会面。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迈进领事馆的那一刻起就可能不会再活着，甚至完整的出来。

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与美国总统特朗普资料图片 路透社图片

据土耳其官方在这名异议记者失踪几日后得到的消息显示，有可靠证据建议卡舒吉在沙特领事馆遭到了残忍的杀害分尸。随着伊斯坦布尔方面将围绕该事件的领事馆，及机场等关键地点监控录像公布于众，分析人士根据相关的视频推论，有一个由15名沙特男子组成的杀手小队，在卡舒吉到访沙特领事馆前空降伊斯坦布尔，并在后者于领馆失踪后当夜乘坐飞机离境。据路透社报道，在这15名沙特人中，其中9人乘坐关联沙特政府的私人飞机，6人乘坐商业航班入境。他们在入境后仅短暂停留，而后出境。而在这份名单上，沙特特种部队官员、高级情报官员、空军军官和一名法医专家赫然在列，他们都是沙特安全机构的精英。有匿名的土耳其官员透露，名单中法医专家萨拉赫·穆罕默德·图拜吉是验尸专家，来自沙特国家安全机构，在沙特内政部公共安全部门工作了20年。

卡舒吉本人则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他的祖父曾是沙特首任国王本·沙特的私人医生，叔叔则是在上世纪80年代叱咤军火界的沙特亿万富豪阿德南·卡舒吉（Adnan Khashoggi）。卡舒吉早年远赴美国求学，于印第安纳州立大学获得工商管理学位。他在学成返回沙特后开始从事记者工作，随后曾担任过《阿拉伯麦地那报》等多家沙特重要报纸的主编，并一度在上世纪90年代作为驻外记者为沙特情报部门工作多年，甚至还多次与前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会面和访谈。但自新世纪以来，卡舒吉因为允许尤其主管的报刊，对沙特国内过于极端的伊斯兰瓦哈比派化提出批评，而几度被迫离职。自2003年开始，他选择自我流亡搬至英国伦敦生活，还在随后的数年中往返于伦敦和阿拉伯世界从事媒体工作，并为西方的多家主流媒体担任沙特事务及时政评论员。2017年6月，卡舒吉决定在他被沙特当局全面封杀近一年后搬至美国居住，为《华盛顿邮报》供稿。他拥有在美国的永久居留身份。

作为目前对该案的主要调查国，土耳其官方在事发后表示，没有任何监控记录显示卡舒吉在进入沙特领事馆后离开。与此同时，土方调查人员则在追踪事发当天同时离开沙特领馆的三辆神秘车辆，并认为这三辆车中可能载着卡舒吉。另有土耳其媒体报道称，卡舒吉进入使馆当天所佩戴的智能手表向调查人员提供了重要线索《华盛顿邮报》则报道称，美国截获了一份重要情报指，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下令诱捕行动，将卡舒吉从美国弗吉尼亚引诱回沙特，然后将其扣押。但就事发结果来看，那么沙特专员在领馆实施的行动可能是一个备用计划，意味着原定计划出了问题无法实施。无论如何，随着围绕该事件的消息被陆续曝光，各种线索都将沙特官方与这一被认为已经遇害的记者消失有关。面对日益剧增的国际压力，这使得此前一直极力否认涉案的利雅得方面也坐不住了。

美国总统特朗普于近日表示，如若沙特当局被证实是导致卡舒吉“失踪甚至死亡”的幕后主使，美国将对沙特施加“严厉惩罚”。他还在周一与沙特国王萨勒曼进行了电话会谈。随后，特朗普派遣国务卿蓬佩奥亲赴利雅得，与萨勒曼就卡舒吉事件举行会谈。蓬佩奥在周二抵达利雅得后会晤了沙特外长阿德尔·朱拜尔，并在后者的带领下与萨勒曼国王举行了简短的闭门对话。萨勒曼国王在周一与特朗普的讲话中，告诉美国总统说他对卡舒吉事件并不知情。但他告诉后者称，其已下令公共检察官就该案启动内部调查。同样就这一事件，土耳其警方在周二首次获准进入了沙特驻伊斯坦布尔领事馆，并进行了长达9个小时的搜查。随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向外界表示，调查发现领馆的部分区域可能被重新粉刷过。埃尔多安说，“我希望我们能尽快得出结论，给出一个合理的观点，因为调查涉及很多东西，比如有毒物质，以及那些通过粉刷而被抹除的材料。”

尽管土耳其总统的这番讲话还略显含蓄，但早在一天前就有媒体报道，沙特准备宣布卡舒吉死于其领馆当中，死因则是审讯不当。不过有意思的是，特朗普在周二再次犹如利雅得官方发言人一般向媒体表示，极有可能是案件幕后黑手的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也告诉他，自己对当天领馆内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尽管如此很多分析人士都认为，在近年来被突然捧上沙特王国接班人大位的这名年轻王储，就是该案的幕后黑手。事实上，卡舒吉于过去的几年来，通过外国媒体对这名大全在握的执政者多有诟病。他曾对这名打破沙特数十年来王位“兄终弟及”权利过度传统的年轻王储加以批评。卡舒吉的个人推特则拥有超过200万的粉丝数量。他在过去对王储领导下的沙特在近来与黎巴嫩、加拿大的外交冲突提出批评。尽管其对在王储执政下沙特妇女终获驾驶权的改革表示支持，但卡舒吉还是对当局打压国内女权人士的行为提出反对。

另就在之前使其事业遭殃的宗教问题，他曾在今年4月发表于《华盛顿邮报》的一片文中，呼吁沙特应回到1979年前政府控制瓦哈比派影响的时代。他在文中建议，沙特男女平权，所有公民都应生活在拥有言论自由的环境当中。很显然，卡舒吉的这些言论并不受利雅得欢迎。特别是自萨勒曼王储打破传统“子承父位”上台以来，加大了对国内政治、军事和经济权利的掌控。去年11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反腐风暴”在沙特国内上演，这是一次由萨勒曼国王下令，其子王储主持的政治运动。沙特当局一度将数百名国内的达官贵人、王室亲戚关在了利雅得的一间豪华酒店内。其中包括有“沙特首富”之称的瓦利德王子、前财政大臣易卜拉欣·阿萨夫，以及经济和计划大臣、沙特航空公司前总裁、沙特电信公司前总裁和利雅得省前省长等人，直到被押者家人交出所谓赎金后才陆续放人。仅在一周之内，由王储本人为主席的最高反腐委员会没收的财产就高达约8000亿美元，其金额超过了沙特2017年的全国财政收入。

分析人士认为，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在完成了对国内反对势力和所有能构成威胁力量的打压后。这名年仅33岁却又雄心勃勃的领导人或许将手伸进了流亡在外的异议人士当中。但王储本人则对这一推断，及任何将他与卡舒吉事件划等号的努力予以否认。有意思的是，作为沙特盟国领导人的特朗普曾在周一给出过，或许是“独立杀手”在沙特领事馆内，将卡舒吉杀害的猜测。再加上蓬佩奥与沙特国王的闭门会议，让人不禁猜测特朗普政府或愿意以寻找“替罪羊”的方式与利雅得合作平息众怒。就在一天前，他曾告诉记者称，美方将不会因为这一事件断绝向沙特出售价值1100亿美元的军火。这样做也能让特朗普逃脱来自美国国会要求制裁沙特的压力。早在一个星期前，美国会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科克和首席民主党议员梅嫩德斯等，10多名跨党派国会参议员就曾联名致函白宫，要求特朗普对卡舒吉失踪案件进行调查，并依据国会通过的《全球马格尼茨基人权问责法》评估是否针对涉案的国家或个人施加制裁。

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一案件已对萨勒曼王储的经济雄心，及沙特的国际形象造成严重冲击。要知道，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曾为此在今年奔赴欧美多国，与诸如比尔·盖兹，扎库柏格等全球经济领袖会面。为了帮助沙特逐渐走出对石油能源的依赖，他还推出了沙特《愿景2030》计划，确定了该国将成为阿拉伯与伊斯兰世界心脏、全球性投资强国和亚欧非枢纽的三大目标。但由于卡舒吉案至今谜底未解，且一旦被证实其与沙特有关则性质恶略，更为重要的是，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此前向外界传达出青年改革者的形象将随着事件发酵，而不复从在。